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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害怕面對一種眼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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首先是一群人凝聚在一起,為了某種明確的目標而努力,接著無可避免的出現了第一個離席的夥伴,眾人看向空無的座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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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一刻它就發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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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先你正看向一道注視著空無座位的目光,下一秒,他無意識地和你對到眼,你迴避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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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接下來的時間裡,你會將這道目光交匯完全遺忘,你和大家一起做該做的事、有趣的事、嚴肅的事,直到你獨自處在回家的路上。它像幽靈,從你視野最晦暗的邊界浮現,攫取你整個心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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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,我不確定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的眼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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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生活中,一切事物的基底都是同一個東西,是虛無的,永恆的虛無。那是一種「萬物皆空,人皆孤獨」的體悟。它一直藏在深處,有時當一切雲開霧散,你一不留神,也許正在開車,也許你正扭開家門的鑰匙孔:「噢,它又浮現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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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,頓時你毫無防備的,染上一抹愁緒。現在你總算回想起,先前所有讓你無意識迴避的眼神交匯,裡頭蘊藏著同一種讓人不寒而慄的存在---虛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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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種潛藏在人性的基底,毫無緣由掀起的,對生命感到意義喪失的體悟是荒謬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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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起來很悲觀,但卡謬主張:「即使在虛無主義的範疇中,依然可能找到超越虛無主義的道路。」誠如沙特所說:「人生本來就沒有意義,要不要為人生賦予意義,取決於你。價值觀只不過是你選擇的意義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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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薛西弗斯的神話中,我們很難想像比薛西弗斯投入的勞動更無意義的存在了,那已經是最極端的例子了。對卡謬來說,要過上有意義的生活,就必須對生命中的荒謬採取反抗的姿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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薛西弗斯因為欺騙眾神、逃避死亡而受罰,必須將巨石推上山頂,而當巨石接近山頂時,石頭又會從手中滑脫,滾進山谷,因此他必須永無止盡地做著徒勞無功的勞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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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他並未哀嘆命運或期盼更好的生活,而是不顧所有意圖折磨他的眾神,實踐了定義生活意義的三項特質:反抗、熱情、自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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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蔑視眾神的懲罰,成為自己命運的主宰,賦予徒勞無益的勞動意義。卡謬寫道:「通向山頂的奮鬥本身,就足以充實人心。我們必須想像薛西弗斯是快樂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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讀到這樣的陳述方式讓我很震驚,卡謬不說明為何他是快樂的,反倒直接要求我們去想像他是快樂的。薛西弗斯式的快樂,顯然不是享樂的那種快樂,而是一股帶著尊嚴去接受考驗的快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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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其放棄世界,我們可以選擇熱情的對抗它,從彼此身上所承受的痛苦、失落、掙扎中,為自己創造意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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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起了某個面目全非的夜晚,為自己寫下的,最嚴厲且刻薄的警醒:「表演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,目的是讓自己過上創造性的生活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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